2011年5月11日星期三

野航读圣经之:如何才能“看见”上帝

耶稣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你若信,就必看见神的荣耀吗?(《约翰福音》)
某些基督徒看了我写的“读圣经系列”后指责我“不信主”,如果“信主”就是用脑袋去信基督教的那一套说法的话,那么,他们的指责不无道理。但是,对我而言,“信”不是简单的、意识层面的相信,而更是“灵”的看见。
近来,我看到一些观鸟爱好者们使用专业的摄影器材拍摄的鸟类的图片。我不能不承认,这些图片是我用肉眼或普通相机镜头难以捕捉到的。传送图片的观鸟爱好者强调说,他是无神论者,不信上帝。
不信上帝的观鸟爱好者的不信是可以理解的,他们的不信和那些“唯经验论”的科学家们的不信所秉承的是同一种逻辑———如果投向宇宙深处射电望远镜的目光并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像白胡子老头一样的上帝和他的如花园般的天堂的话,我们为什么要相信这么一个上帝的存在呢?
人们大可不必相信一个应该被肉眼看见但实际上人们看不见的“上帝”,只是,肉眼(包括最精密的光学仪器)是看不见上帝的,因为上帝不是一个经验对象,而是心灵的对象。
从某种意义上讲,观鸟爱好者们用他们的专业摄影器材已经看见了上帝,只是他们不觉得那是上帝而已;就如科学家其实已经从哈勃望远镜里看见了上帝,只是他们没认出来而已。
我这话或许会招来观鸟爱好者们的嘲笑:“哈哈哈哈,难道你说的上帝,就是我们看见的鸟吗”?我要说的是:上帝不是你们看见的鸟,而是你们的“看”本身。
希腊文圣经的上帝(泰洛斯)一词的原始意义就是“观看着、奔跑着”的意思。也就是说,上帝不是某种可以被看见的、作为经验对象的某物,上帝就是“看”本身。信上帝并不意味着去信某种被叫做“上帝”的、客观地存在于某处的东西,人如果去看那“看”本身,就已经信上帝了。基督徒认为圣经是神所默示的,一个字不可改。但可笑的是,基督徒们却根本不去理会圣经所使用的字眼所隐藏的深意———“上帝”其实是个动词!
或许有人认为,这个说法太过哲学、不好理解。那么,让我们不妨从观鸟爱好者的照片谈起吧。
我们普通人一般认为世界就是我们看到的样子,却不明白我们的观看行为本身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世界向我们的显现。没有好的摄影器材,即使跟着观鸟爱好者满世界转一圈,也看不到他们看到的那些个美丽的鸟儿。有了好器材,观鸟爱好者看见了一个常人看不见的大自然,这足以让他们兴奋不已。但如果他们继续“发烧”下去的话,他们会对他们已经很专业、高级的器材感到不满意,因为他们会设想他们的器材如果再提高十个档次,他们会看见什么。现实生活中,更高级的摄影器材并非没有,比如射电望远镜、电子显微镜等等。因此上,观鸟爱好者如果继续“发烧”下去的话,他们就会成为使用最高端科学仪器观察世界纪录世界的科学家。
从现有的各种媒介中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科学家们向我们揭示着一个用更高端的光学仪器多捕捉到的未知世界。比如,近来央视纪录片频道的《太阳系的奇迹》节目就向我们展示出我们用普通的肉眼和仪器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关于地外行星的令人震撼的知识。这些节目令人不禁感叹尖端的技术手段那揭示世界的匪夷所思的强大能力。科学家的“看”无疑是观鸟爱好者的“看”的升级版。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当他们看到科学家为我们揭示的全新的未知世界的时候,他们所感到的仅仅是一种视觉满足与感官刺激。但对于个别热爱探究自然之谜的发烧友而言,则不免要探究他们所看到的东西的意义。比如,他们会从太阳系的诸行星因看不见的引力场的不同作用而呈现出不同的状态联想到那些对人类社会起作用的看不见的力量。
就拿木星的卫星“艾奥”来举例吧。此行星围绕着拥有巨大引力场的木星转动,其表面常有激烈的火山爆发。因此和它身旁的另一颗卫星、光滑冷静的“欧罗巴”形成鲜明对比。同为木星的卫星,为什么命运会如此之不同呢,因为“艾奥”的轨道椭圆,经木星引力场一张一弛的牵引挤压,故其内部生出极大的热量。科学家看到这一点,也就够了,而对于具有社会学兴趣的人就会从中看到:发生在“艾奥”身上的事,也发生于人类社会。比如,“艾奥”的命运不就是近现代中国的命运吗?中国近现代社会的剧烈变迁与动荡不正是现代性所开启的人类价值取向、生活方式以及美苏争霸的世界格局这个巨大的引力场的“摄动”所导致的结果吗?于是乎,我们对宇宙的“看”由于社会学的介入而有了一个全新的维度。
社会学家从宇宙太空运动规律看到了那些决定社会情态与国家命运的力量,社会学家的“看”是对科学家的“看”的提升,但社会学家的“看”并不能让哲学家满意,哲学家需要“看”的是在决定自然与人类命运的引力作用的背后,是否具有某种目的性。
哲学家和观鸟爱好者的差别在于后者只需要被镜头中鸟儿的美所感动就够了,而前者则必须追问自己为什么会被感动、在这感动的后面是否隐藏着人类生存的终极意义。观鸟爱好者只看他们看到的东西,而哲学家则会看他们的“看”,并追问那看的意义。
哲学家也会因为他们对“看”的看而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有的哲学家看不到在“看”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形而上的意义。他们把意义赋予了观看者的“看”本身。也就是说,观看者的“看”给出了作为“人”的观看者的“存在”。他们因而走上了存在主义的道路,比如尼采等人。有的哲学家则凭他们的直觉感到,人得以“看”本身就是一个谜。“看”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什么。
一般宗教信徒并没有“看见”上帝,但他们愿意认为自己看见了上帝、并极力地向人宣称他们“看见”了上帝,因为这对他们有好处,他们至少不会因为身处于一个充满了偶然与无意义的世界而恐惧了。当然,这里不乏自我安慰的成分。不过,他们中有些人却会对自己其实没有“看见”上帝而不安,他们是对自己诚实的人,他们于是乎致力于将自己的“看见”升级换代。他们不再满足于宣称自己“看见”了上帝,他们要追问那“看见”本身!他们不会满足于看见了什么没有被看见过的新奇东西,而“看”本身,就已经让他们惊叹不已了。
许多基督徒强调他们的基督及其事件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他们的上帝也是真实的客体。不过他们的说法往往不足以让拥有高级摄影器材的观鸟爱好者信服,因为迄今为止的高端科学仪器是在没能“观看”到证明上帝以及基督存在的有力证据。我和这些热情而简单的基督徒们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在我看来,作为经验对象的足以被“看见”的上帝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那“看”本身,就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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